你知道那些被我们扔在小区垃圾桶的旧衣服最终去哪儿了吗？你逛过那些街边或淘宝上的古着服装店吗？你知道那些路边摊卖的"名牌正品"为什么能便宜到100元以下吗？你还知道集市上卖“20元一件”各式衣服的小摊或者卖便宜衣服的沽衣店，它们的衣服又是从哪里来的吗？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，都直指一个藏匿在暗处的旧衣物回收产业链。
下面，我就来看看知乎网友所揭示的事实真相。
一次偶然的机会，陪着一位朋友去上海见客户看货。见面的地点在上海郊区靠近长江的某个镇里，有很多违规搭建的铁皮仓库，从外面看去黑压压的一大片。其中夹杂着一些破旧的房屋，里面住着许多互为亲戚的河南人和安徽人。随便走进一间仓库，花花绿绿的旧布料和旧衣服堆积如山，有四五个人在分拣，我们上去询问的时候，他们都忙得没法停下手头的活。
我后来又陪着她走了将近20家仓库，和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又问了她许多细节，我才弄清楚这个旧衣物的链条是怎么运行的。链条的上游，是活跃在各个小区里的拾荒者、小区附近的旧物回收点、游荡在小区里收破烂的、环卫站垃圾分拣处。
这些人收回来的垃圾里面的旧衣物，会有稍微下游的商人（为了方便叙述，我称为一级回收商，链条后面依次称为二级、三级回收商）上门来收。这样的商家数目众多，大小不等，根据衣服的成色，给最上游的衣服收集者开价2000到3500元每吨不等。在他们这里，分散的衣物完成了第一次胜利会师。
衣服到了一级回收商手里是个关键节点。有的一级回收商只是转个手，在收购价的基础上加价500到1000元每吨不等，转卖给二级回收商，这样的货是二级回收商最喜欢的，称为统货；也有的一级回收商会投资一笔钱，设个大仓库，雇佣工人或者拉亲戚来帮忙，把衣服里面的上等货色挑出来，这些上等货色要么是论件卖，所谓上等货色，就是看起来几乎全新的，而且衣服本身品质也不错，这些货要么是以每吨6000到9000元的价格单独往链条下游卖，要么是重回杂牌服装厂，经过平整、贴牌、包装，最终流向了地摊、外贸店、淘宝店、西部城市。
而二级回收商除了从上游进货卖给下游赚取差价，还通过分拣衣物来赚钱。因为有些货从一级回收商手里过来时还是原汁原味的统货，还有的货上等货色被一级回收商挑走了其它衣服还是混杂的，这两种都是统货，显然前者更受欢迎。
根据向朋友的咨询，统货一般分为五类：
第一类是夏装。纱料最佳，深色牛仔也受欢迎，其它衣服则要求是短袖、短裙、短裤、女士内衣内裤。因为这类衣服大部分都是倒卖到非洲和东南亚等热带地区，所以夏装是最受欢迎的。根据衣服的款式新旧、纱料衣物的比例，价格在4000到5000元每吨左右。
第二类是冬装，包括棉袄、外套。这一类衣服要求款式要新，要好看，但这类衣服倒卖到国外卖不掉，所以转而内销，走向地摊和外贸店以及服装厂，但价格只有夏装价格的一半不到。
第三类是夏装和冬装挑剩但看起来和新的一样的衣物，姑且称之为春秋装吧。这类由于实际上不是太好卖，价格一般不到1000元每吨。
第四类是有破洞、褪色、显旧的衣服，或者有污渍、血迹没法洗干净的衣服。这些衣服主要用于收集金属，比如拉链、各种金属配饰。最值钱的铜拉链他们会以2万每吨的价格卖给工厂，其他金属配饰价格不一。收集完金属的破衣服会以400元每吨的价格被贱卖掉，有人买去打碎，制作大棚保温布，这叫“开花”。很多媒体记者欲图弄清这个产业链，但因为无法深入，很多专业术语不懂，其中“开花”就是让他们最费解的。收集完金属的皮料一般都被皮具厂回收回去重新打浆，加工成新的皮具。
第五类是一些特殊衣物，比如羽绒服、白布、毛毯。这些都是曾经热销一时的，也颇受二级回收商青睐，价格根据具体材质和品相而定。
上面图片里的，就是一个二级回收商的分拣仓库。整个一片区域，其实集中了密密麻麻的仓库。带我们去看货的那个当地人在这个行业浸淫多年，他说他们镇上至少有七八百家在做旧衣服生意。
而我的朋友，是在他们下游的三级回收商。三级回收商共分两类：一类是像她那样精通外语，可以和外国人谈生意，专门把旧衣物倒卖到国外的。他们从二级回收商手里专门采购夏装，回来再次分拣以保证质量，然后好几集装箱地发往非洲、东南亚；还有一类因为不懂外语，只能和国人做生意。他们从二级回收商手里采购冬装和上面说的第三类衣服，销往山东、吉林以及西部城市，还有地摊和外贸店。
上面内容里的一、二、三级回收商只是我为了方便叙述的分类，因为人是活的，有的三级回收商会直接与上游衣物收集者联系，从他们手里直接购买旧衣服。这样需要把摊子铺得更大，但利润也会更高，所以有实力的人往往都会按照这样的方式来做。
这个链条基本理清楚了，但那次经历中间穿插的一些东西，却是让我不吐不快的：
1、在二级回收商的仓库里，我看到第四类衣服很多有血迹，就好奇地问那位当地向导。他说这些衣服一般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，要不然哪儿来的血迹。当然，这类衣服是要淘汰的，只能用来开花，没法重回市场了。做所谓地下产业，他们也有相应的行规和操守，希望大家别曲解我的意思。
2、上海和广州因为商业氛围浓厚，是这个行业最大的两个集散基地。但上海这边乱象丛生，坑了外邦也坑国人，名声不好；而广州，因为诚信守规矩，特别受非洲朋友欢迎，那些黑朋友们大量进的衣服多数从这里来的。
3、这个行当是随着中国经济腾飞，最近10多年才热起来的。以前的古着店或者沽衣铺，不完全和现在这个地下产业是一回事。因为通过淘汰的垃圾销往国外，对拉动中国和非洲的贸易都很有帮助，所以有关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不太干预。
4、开创这个行当的并不是中国人，而是欧美白人。他们在20多年前就开始倒卖欧美淘汰的服装来中国卖了，以前很多所谓进口服装，为什么白菜价，因为就是来自回收商那里。其实打口CD也是同样的道理。
5、衣物在整个产业链流转了这么多手，没有人会去负责清洗，因为大家都无法承担清洗的巨大成本。衣服最终都是连同病菌销往终端商户那里的，这里请注意，我只是说回收商不会去清洗，因为他们主要是走量。但到了终端销售那里，他们当然会想办法把衣服弄得像新的一样，连标签、标牌和包装都能给你整上——当然，要值得的衣服才有必要这么操作。至于这个“要值得的衣服“，意思是你总不可能一件衣服加工好只值得10块钱，人家犯不着这么劳神对吧。
黑格尔有句名言“存在即合理”，在这里我们不站在所谓道德的高度去评价这个“地下产业”，旨在于将事实的真相揭示给大家，同时也发掘出它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。试想如果能正规化，这未尝不是一个互惠共利的好产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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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10-23 18:49: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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